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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词语进入现代汉语体系的预测性研究 ——语言内部竞争规律探索

摘要:互联网传播的快速便捷范围广、信息接受者、生产者、传播者具有同一性等特点,因此网络词语的稳定性较差、网络空间中诞生的众多新词语仅有部分能够被人们广泛使用,加之原有词汇系统的相对稳定性,以及庞大数量的使用者拥有多样的社会背景,对网络词语的接受度各不相同,以致进入汉语词汇体系的更是少数。这一背景下,研究“网络词语进入汉语词汇系统的预测性”的这一课题显得非常有必要,我们从语义入手,通过数据库检索、词表整理统计、文献归纳、语料分析等形式,概括出“网络词语进入汉语词汇系统”的语言内部标准,探讨语言自身规律对新词接受度的影响,对网络词汇进入现代汉语体系的可能性进行预测。

关键词:网络词语;现代汉语体系;预测性;词语竞争

作者简介:杨诗涵,刘琛,赵雨晴,张清媛;吉林大学

1研究现状

十余年来,对于网络新词语的研究已渐趋成熟,但大多从形式出发,对网络词语进行共时层面的整理分类,缺乏对网络新词语义的深入探讨,更缺乏对网络新词固定的原则和规律总结,即符合什么标准的词能够进入现代汉语体系。基于此,我们从语义入手,通过数据库检索、词表整理统计、文献归纳、语料分析等形式,概括出“网络词语进入汉语词汇系统”的语言内部标准。

2网络词语进入汉语体系的标准大致与形式无直接关系

我们首先尝试从网络词语的形式特点入手,探究是否有一些因素对网络词语能否进入汉语词汇系统做出影响。我们从音节、层次性、语体色彩、词汇短语句子占比、语素数量统计等角度对《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的网络词语以及汪磊《新华网络语言词典》进行了分析,制作出两个词表并撰写了数据分析报告。我们发现,进入词典的网络词语:

1、双音节的网络词语占比较高,其次是多音节的网络词语,单音节的网络词语占比最少;

2、方言词的比例较少,外来词占有一定的比例,行业语和隐语占有一定的比例,与网民的网络生活息息相关,与词汇体系内部的衡量标准相关性较小;

3、绝大多数都是中性词,比例超过90%

4、词汇和短语的占比均在五成左右,而短语多是由复杂的结构缩略形成的。

5、双语素词最多,单语素词最少。单语素词多为外来词音译,而双语素词与多语素词相比,更符合语言的经济性原则。

6、两本词典中均是名词最多,动词形容词次之,其他词类(副词、拟声词、区别词、叹词、语气、助词)较少。

通过分析以上形式特点,我们发现无论是语音、层次性、还是词性层面,词典中各项形式的比例,与汉语词汇体系本身的词汇比例非常接近。可见,从语言形式入手探索网络词语进入现代汉语体系并不容易,因为网络词语能否进入现代汉语体系的规律并非由其表面形式决定或全部反应出的。

我们认为无法通过分析现有词典中收录的网络词语各个形式的比例,推理其进入汉语词汇体系可能性的另一原因在于,即便某网络词语进入了网络词典,或者在某一段时间使用频率很高,也不代表其将来一定能进入现代汉语体系。现今使用频率较低,却能长期留存,现在使用频率高,也可能随时淡化和消失。

由此我们考虑,要想预测网络词语是否能够进入汉语词汇系统,需要从语义的角度切入,探讨词语的内部竞争关系的影响因素和结果。

3语义标准

我们通过对比汪磊《新华网络语言词典》以及《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筛选出原本在《新华网络语言词典》但是在4年后没有进入《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的词语,对这些词语原本进入词汇体系后又退出的原因作出分析,反向推理网络词语能够进入词汇体系需要满足的条件。

我们认为指称对象是不是长期存在决定了网络词语能否进入现代汉语系统。此时所说的“长期存在”不是存在于客观事实,而是能否在人们的认知中存在,即语义不是所指称的对象,而是人们对对象的概括和抽象所形成的认知图示和记忆经验。比如以物质资料性质存在的“童鞋”,以抽象概念存在于思想的“梗”;以情绪感受存在于思想的“囧”。

3.1指称对象不能长期存在

在日新月异的现代化信息社会之中,迅猛的科技更新速度,全方位的大媒体传播以及网民敏捷的思维活动都使得现有的事物和思维不断更新,因而在其中为适应某一阶段的变化而产生的网络新词具有一定的时效性,它们的指称对象并不会长期存在,最终其自身也会随着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这其中部分词语是为形容一定的社会现象产生的,如汶川大地震时先于学生逃跑的老师“范跑跑”、为讽刺煤价疯长而诞生的“煤超疯”;同时也包括由科技发展而逐渐被淘汰的事物如“博客”、“贴吧”等,这些词语曾爆红一时,而当社会事件冷却后,其相对应的网络词语也逐渐沉寂。

3.2指称对象能够长期存在

互联网背景下产生许多新事物、新观念,为人们带来了从生活到思想,从物质到抽象观念等全方面的变化,如今我们的衣食住行思都难以与网络分割。我们认为网络新词的指称对象包括这些新事物、新观念,同样包括旧有的许多事物及关系。

3.2.1具有唯一性

网络时代社会的快速发展使得新事物、新现象、新思维层出不穷,众多为适应这些新的变化与满足网民交流需要的网络新词不断涌现。其中一些新事物仅可用新词来指称且能够长期存在,因而这些新词语拥有一定的基础性,不存在与其他词语的竞争关系或由于其固定性能够保持自身地位不受其他词义相近词语的冲击,无法被其他词语代替,具有唯一性。

这些词语部分是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所产生的词族,如:“电子××”、“网络××”、“网上××”、“数字××”,同时也包括“调制解调器”、“二维码”、“内存储器”等一系列特定事物。这些词语对新科技以及新科技带来的变化的描述是具有基础性和专业性的,同时这些科技成果又能够持续存在,因而此类网络词语能够被长期固定使用。

3.2.2存在内部竞争

当网络词语指称在网络环境影响下产生的新事物,指称对象同时能被多种新词指称时,不同词语之间形成竞争关系。

能形成竞争关系的情况还出现于网络词语指称一直以来都存在的旧事物时。

只要是存在多种表达指称同一事物,即形成多个词语之间形成竞争关系时,网络词语能否进入汉语词汇体系的可能性就要看其是否能在竞争中胜出,胜出的条件是什么。我们认为有以下四条标准:

①根本标准:网络词语对指称对象的还原性是否大于其他词语

我们认为网络词语(相比于其他竞争对象)是否能最大程度还原指称对象的特点性质,即新词在指称某对象时,与原有词汇对比,是否抽象概括出了更多不可替代的语义特征,是其是否能在竞争中胜出的根本标准。我们认为判断还原度需要对比指称对象的性质特点、网络词语意义、其他词语意义,同时可以下列四个维度作为切入:

a.意义轻重的比较

网络新词与旧词语所表达的意义轻重不同,网络新词的意义强调能够更好地使网民的情绪得以突出表达。如网络词语“飙歌”与相对应的旧词语“唱歌”相比,前者在表达歌唱含义的同时强调动作中的狂放与投入;网络词语“暴汗”与旧词语“流汗”相比,更能强调非常惭愧、无可奈何的含义。这些网络新词语所获得的表达强调意义的语义特征使得其能够在保留旧有意味的同时满足新的情感要求。

b.范围大小不同

网络新词在保留原有词义的同时许多都拥有与旧词语不同的表述范围大小,对这些网络新词的灵活运用可以通过对范围的精确表述满足网民在各种情境下交流的需求。网络词语“马甲”表示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员身上穿的红马甲,即为股东的交易傀儡;现既指一种衣物,又指代注册会员注册的其他名字,表述范围扩大。

c.个体与集体的差异

网络新词以其广泛的概括性具有旧词语所不具备的集体性语义特征,能够囊括更大范围的社会群体。

如表示亲切、亲近义,“亲爱的”多为特指,仅针对关系非常亲密的个人;而网络词语“亲”由于一开始广泛应用于淘宝卖家,意为“亲爱的顾客”,因此带有一定群体泛指义,同时对说话和受话双方关系的亲密要求程度大大降低,适用得以范围扩大。

d.搭配对象不同

许多旧词语由于搭配的限制不能够满足对某些事物现象限定修饰的作用,而网络新词的诞生便在词义相近的前提下解决了搭配的需要。如“扮可爱”主语一般只能是人,而“卖萌”主语可以是包括人在内的一切动物。

因而,当网络词语获得了更重要的、更适合用于交际中指称事物的语义特征时,便会在相应语境中代替原有词语成为网民交流时的首选成员,此时该网络词语具备更强的生存能力,也就是指称能力。

②情感体验好坏

情感,是指人们对客观事物能否满足自身需要而产生的态度体验感受,网络词语的使用者就某一现象发表自己的看法、意见等,这些网络词语中就包含着作者的情感倾向以及阅读者的情感体验。我们认为,情感色彩也是预测网络词语是否能够进入汉语词汇系统的重要指标之一。

a.情感体验积极

无论是吐槽事件,还是赞赏才华,网络语言都承担着大众对社会热点的密切关注,也表现对事物的审美追求。以网络词语“爱老虎油”为例,该网络词语即为英文"I love you"的音译,解释为“我爱你”,为褒义词语;网络词语“卡哇伊”是日文中“可爱”一词的音译,在情感体验上较为积极。

b.情感体验不佳

网络词语“恐龙”,特指容貌丑陋的女性;网络词语“坑”意为没良心、没责任感,对于网络词语的接受者来说,情感体验则较为消极。中性词是针对词语的感情色彩而言的,其专指褒义词语、贬义词语之外不能体现特殊情感倾向的词,即中性感情色彩的词语。如网络词语“楼主”指在论坛或贴吧里主题帖的发帖人;“飘过”一词则用来指代浏览者极其懒惰,不想认真回帖,但又想拿回帖的分数或经验值,对问题一笔带过。

情感体验具有持续性,在现实生活中体验到的情感可能会对人产生长时间的影响,甚至在其内心留下烙印。这种情感,来源于网络语言使用者本身的情感诉求,也来源于使用者自身的理解和认知。经过分析统计数据,我们发现进入汉语词汇系统的网络词语绝大多数都是中性词,比例超过90%,如“路过”、“留名”、“加密”等。而“爱老虎油”、“恐龙”等带有明显褒贬义的网络词语则较少进入现代汉语词汇体系,由此我们可以据此标准预测中性词与褒义词、贬义词相比更容易进入汉语词汇系统。

③认知加工难易度

“语言对客观世界的反映不是直接的、被动的,而是受制于人的认知结构的,必须经人脑的认知加工才能完成。人类认识世界的过程就是一个将世界进行范畴化和概念化的过程。”[1]因此当网络词语与现有词语的语义特征产生竞争关系时,网络词语能否进入现代汉语体系并稳定存在的一个重要考察尺度即认知可及性。可及性(accessibility)借用自心理学,“指一个人在说话时,从大脑记忆系统中提取一个语言或记忆单位的便捷程度,因而又可称便取度。”[2]

网络词语的认知可及性越高,其使用频率就越高,继而越易在现代汉语体系中固定下来;反之则会逐渐走向消亡。网络词语认知可及性高,指其隐喻或转喻能够被大众普遍接收。如果某一网络词语的词义源域和目标域之间的对应关系直观、明晰,符合经验基础,那么人们对该词的理解就更容易被激活,导致使用范围扩展,使用人数增加,从而有更大几率进入现代汉语体系。

a.文化感召

古今中外的文艺作品创造过许多人物形象,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形象经过经典化成为相对固定的文化符号,并受到大众普遍认可,因此转变为网络词语时很容易被接受。如“灭绝师太”一词原为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中峨嵋派第三代掌门,身为女性,却冷情狠辣,手段强硬,因此网络含义指女子刻板木讷,不近人情。再比如网络词语“哈姆雷特”指一个人高深而不可理解,与莎士比亚著作《哈姆雷特》中的男主人公形象类似。

b.语音相似

部分网络词语由谐音生成,变异后的语音与原语音相似度高,通过发音能够推理出代指的原词与原义。如“神马”和“什么”、“围脖”和“微博”、“湿人”与“诗人”等等,前者为后者的网络词语形式,虽然字形改变,但人们凭借读音依旧能够猜测出大致词义。

c.通感联想

当一个词语的原义与网络义具有某种内在的、符合日常经验的联系时,这个词就更容易在语言体系中固定下来。如网络词语“楼”指在在论坛或贴吧里的帖子。在网络论坛中,网友们通过主贴和无限评论的形式进行交流,回复的消息按提交时间呈阿拉伯数字排列,当回帖逐渐增多时候就好像盖起来一座楼一样,回复数的增加与楼层数的增加具有明显的相似性,通过隐喻揭示出形状上堆叠的特点和相似性联系,便于人们理解和联想。

网络词语“小鲜肉”[1]之所以能够在短期内盛行一时,是由于鲜肉紧致新鲜的性质与年轻帅哥的形象形成转喻,十分生动,引发人们对这一词语的钟爱。

网络词语认知可及性低,指如果某一网络词语的隐喻或转喻关系过于隐蔽、晦涩,或需要过于专业的百科知识才能理解。认知可及性低,导致人们难理解该词的网络含义,使用语境狭窄,使用人数过少,最终从语言体系中消失。

d.联系抽象

如果网络词语字面义与实际含义差距太大,且对应性关联较弱,就会给人们的理解带来困惑,这类网络词语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流行,但使用缺乏可持续性。如“百合”一词网络含义为女同性恋或女性单纯的相互爱慕。但在人们普遍认知中,百合指一种鲜花,与女性以及女性之间的关系的联系并不紧密,因此不利于人们的理解和接受,使用的人越来越少。

e.是否具备日常性

有些网络词语仅仅使用于某种专业领域内,了解和使用均需要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但这种知识并不是日常生活所必须的。这类词语使用语境狭窄,对说话人和受话人双方的知识储备都提出高要求,因此不易普及开来。如:“并发连接数是计算机领域的专业名词,指防火墙或代理服务器对其业务信息流的处理能力”[3]“奈特尔家庭”指收入增加却没有时间享受生活的家庭。“奈特尔”是英文“NETTEL”的音译,而“NETTEL”又是“Not Enough Time to Enjoy Life”的缩写,涉及英语和社会学知识,给人们的认知带来较大难度

④是否符合经济性

我们认为经济性是预测网络词语是否能够进入汉语词汇系统的重要指标。经济性,即试图用最经济的形式承载更多信息量。我们观察到网络词典收录的短语中大于70%都是拼接式的组合关系,比如“博客话剧、博客圈、闯关族点击率、点心局、电脑游戏、电邮、电子地图、电子公告牌、电子柜台、电子函件、电子贺卡”等。“电邮、手游”等短语,与以上前一组短语具有明显不同,我们认为这部分词具有向缩略词转化的趋势,内部各语素之间具有更加坚固的紧密程度。而这也随之带来了,我们现今对这类短语的频繁使用。“电邮、手游”这种缩略式的短语结构在使用上,要比“博客话剧、博客圈、闯关族点击率、点心局“等短语更加频繁。且在大部分语境下,人们在“网络游戏”和“网游”、“网络红人”和“网红”中更倾向于使用后者。

由此我们认为,当网络短语具有向缩略词转化趋势的时候,它就更容易进入汉语词汇系统。我们可以据此标准预测:网银(网上银行)、官网(官方网站)类的缩略语,与关键字密度、博客话剧相比,就更容易进入汉语词汇系统,并且流传较长的时间。

但是我们发现,任何一个单一标准都不能简单决定网络词语是否能进入汉语词汇系统,而是需要以上标准相互作用。比如曾经收录在汪磊《新华网络语言词典》中的“博清沉”,尽管符合经济性原则,是博学、清雅、沉毅的缩略,但是却由于其组成语素不便于理解,导致其不满足认知亲切,所以最终又退出了汉语词汇系统。

4总结

我们通过对网络词库的形式分析,发现从形式入手,无法预测某网络词语能否进入汉语词汇系统,而语义则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我们认为网络词语能否进入汉语词汇系统的首要原则是其指称对象是否一直存在,当不存在或短期存在时,该网络词语会随着指称对象的消亡而逐渐消失,不会进入词汇系统;当指称对象长期存在且需要被指称时,有以下四条原则:

1、最根本的原则是网络词语对指称对象的还原性是否大于其他词语。

2、网络词语带给我们的情感体验是积极还是消极;

3、网络词语的语义理解过程中认知加工的难度;

4、网络词语在表达上是否具有经济性。

单一标准都不能简单决定网络词语是否能进入汉语词汇系统,而是通过以上标准的相互作用,网络词语得以逐渐进入现代汉语词汇体系。

注释:

[1]小鲜肉:当然长期来讲,小鲜肉能否进入汉语词汇体系还需要多方面的考量,其中情感体验是其不利因素

参考文献:

[1]王寅.什么是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1.

[2]王梦瑶.认知社会语言学视角下的网络新词产生机制分析[J].山西青年,2021(06):99-100.

[3]段标主编.计算机网络技术与应用(修订本)[M].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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