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诗歌作为一种非常重要的文学体裁,在文学翻译中占有重要地位。《关雎》作为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第一首,以其朗朗上口的音韵美、用词精巧的意境美和富有表现力的文化美等特点成为中华民族文学史上的瑰宝。本文基于刘宓庆先生的翻译美学视角,拟从形式系统的语音层、词汇层、句法层和非形式系统的意境层和文化层出发,对许渊冲和Arthur Waley的两个《关雎》英译本进行对比赏析,以期理解译者对诗歌翻译作出的判断和选择达到的审美再现,从而发掘诗歌翻译的审美价值,期待能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对外传播提供建议和参考。
关键词:翻译美学;《关雎》英译本;对比赏析;审美再现
作者简介:石英;贵州大学
一、引言
《关雎》选自《诗经·国风·周南》,作为《诗经》首篇的重要位置备受关注,因全诗朗朗上口、善用双声叠韵词等营造出优美意境而广为传颂。更有孔子论述为证:“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论语·泰伯》)
二、刘宓庆翻译美学概述
刘宓庆(2005:88)指出,翻译审美客体的审美构成应当涵盖源语文本所有的美,而刘宓庆先生将这种美分为两个系统:形式系统和非形式系统。(刘宓庆,2005:91)本文根据刘宓庆翻译美学中对形式系统(语音、文字、词语、句段)和非形式系统(“情”与“志”、“意”与“象”)的层级划分,以《关雎》及其英译本为审美客体(即审美对象),试图挖掘译文较原文作出的审美再现。
三、翻译美学视域下许渊冲和Arthur Waley两种《关雎》英译本对比赏析
本文从刘宓庆翻译美学视角出发,选取两位翻译大家的《关雎》英译本进行对比赏析,探讨他们在保留原文信息的同时如何对译文进行取舍,以传神的表述再现中国诗歌的风采,在让读者理解译文的情况下传神的表现出中国文化博大精深的魅力。现将《关雎》原文与许渊冲先生和Arthur Waley的两个英文译本展示如下:
《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许渊冲译:
By riverside are cooing,
A pair of turtledoves.
A good young man is wooing,
A fair maiden he loves.
Water flflows left and right,
Of cress long here,short there.
The youth yearns day and night,
For the good maiden fair.
His yearning grows so strong,
He can not fall asleep.
But tosses all night long,
So deep in love,so deep.
Now gather left and night,
Cress long or short and tender.
O lute,play music bright,
For the bride sweet and slender.
Feast friends at left and right,
On cress cooked till render.
O bells and drums,delight,
The bride so sweet and slender.
Arthur Waley译:
“Fair,fair,”cry the ospreys,
On the island in the river.
Lovely is this noble lady,
Fit bride for our lord.
In patches grows the water mallow;
To left and right one must seek it,
Shy was this noble lady;
Day and night he sought her.
Sought her and could not get her;
Day and night he grieved.
Long thoughts,oh,long unhappy thoughts,
Now on his back,now tossing on to his side.
In patches grows the water mallow;
To left and right one must gather it.
Shy is this noble lady;
With great zither and little we hearten her.
In patches grows the water mallow;
To left and right one must choose it,
Shy is this noble lady;
With gongs and drums we will gladden her.
3.1形式系统
在美学中,形式有三个逐步深化的层级:外在形式、内在形式、理念形式。外在形式是审美对象的感知层,内在形式是审美对象的中介层(感知向认知的净化和提升),理念形式是审美对象的意义层。(刘宓庆,2005:92)中国自古就有“重神似而不重形似”的说法,即在艺术表现上不追求浅表层的、单纯的形似,而是强调以神驭形,神形兼备,以达致摹写外物与主观审美理想相契合的精神特质。下面讨论的形式系统正是着眼于“象”或“物象”,也就是内容的物态形式、外象形式。
3.1.1语音层审美信息
语音(sound)是语言的承载审美信息的基本形式手段之一。(刘宓庆,2005:92)诗歌的语音层审美信息必然包括韵律和节奏等音素。
《关雎》第一节中一、三、四行相押韵(一行“洲”、三行“之”、四行“之”押声母“zh”韵),所使用的平仄规律是平平仄平,仄平仄平,平平平仄,仄平仄平,仄平仄平,形成了精巧多变、错落有致的风格。许先生译文将汉诗中的对偶翻译成为了英文诗歌中的对偶形式,贯穿全文采取一、三行押尾韵,二、四行押尾韵(如第一节中:一行“cooing”和三行“wooing”押尾韵/ing/;二行“turtledoves”和四行“loves”押尾韵/oves/)的手法。而反观Arthur Waley的译文主要表现在韵律方面的创造性,其中仅第五、十三、十七诗行押/əu/韵,第三、七、十五、十九诗行押/i/韵,第二、八、九、十六、二十诗行押/ə/韵,虽创造出了不同于原诗的音乐美,但没有韵律和节奏的精心排布,则不能很好的传递出原文押韵的特点。许先生用英文中的对应方式来还原汉语古诗的精工对仗,读来音韵和谐,朗朗上口,在保留原文语音特色的情况下,很大程度上实现了音韵上英汉两种语言在审美效果的传递。
3.1.2文字层审美信息
文字是语言的浅表层结构。文字形式标志是人们通常首先想到的物态化、感知性语言审美构成成分。比之于英语,汉字显然更具图象性和会意性,因此更具有承载审美信息的物质条件。(刘宓庆,2005:117)
例1)“君子好逑”中“逑”(意为:追求)的译法不同。许译为“wooing”(a man try to persuade a woman to love him and marry him),求婚、求爱的意思,加上现在进行时“is wooing”的用法,更突显了君子追求淑女的热烈和动态美;而Arthur Waley用“fifit bride for”的手法,将“追求”这个动作处理为名词“合适的新娘”,不仅没有表达出追求爱情这样一种美好的行为,而且大大削弱了原文的动态美。显然,汉字在凝练传神方面的造诣远超英文单词本身能及的效果,译者需要充分考虑才能作出最佳的判断,使得在保留源语文本信息的情况下在译文中做到审美再现。
3.1.3词语层审美信息
语言中能承载审美信息的另一个基本单位就是词,因为词是字、语素和音节的“三结合体”,也就是形、义、音三者的结合体,因此它的审美信息承载能力非常强。(刘宓庆,2005:122)
例2)“关雎”一词在这两种译文中明显不同。Arthur Waley译为“ospreys”,即一种大型食鱼类水禽——鱼鹰(一种猛禽),显然用猛禽来描述君子追求淑女的浪漫必然是不合适的。相比之下,许译为“turtledove”——斑鸠(一种象征爱情的水鸟),恰如中国的鸳鸯,叫声柔和,亦可翻译作恋人;且许“turtledoves”用复数更为精妙,因为这本来就是一种偶生的生物,成双入对,很契合求偶的情景,恰与原诗美好爱情的主旨不谋而合。虽然译者因教育背景和文化差异的不可抗力必定会出现不同的思维方式和翻译考虑,但只有准确把握了文章用词的隐晦意义才有可能作出更有价值的译文。
3.1.4句、段中的审美信息
所谓句、段也就是一般所说的行文。整体上看,Arthur Waley的译文颇具现代自由诗风格,词数和句段分布上不太讲求,押韵方面也不够注重,读起来画面感和故事情节发展脉络确为清晰,但仍少了许多源语文本作为中国古代最早诗歌在结构上的严谨和词汇选取上的精巧考究。相比,许的译文并没有改变《关雎》原有的结构形式,形式上与原文的一致将译文划分为五节,每小节根据原诗的诗意分为四个意群,和原文相差不大;且译文所有的诗行都是根据音节、重音和韵脚精心设计,押韵形式为abab、cdcd,是典型的诗歌体,基本按照原文的格式推进,结构给人视觉上带来匀称、协调而又朗朗上口的效果,且用词颇为考究,充分传达了意义上的古香古色,最大化实现了中国文化输出的目的。
3.2非形式系统
审美客体的审美构成除了物质形态的、自然感性的、可以凭借直观推动形象思维的外象成分外,还有非物质的、非自然感性的、无法凭直观就能推断的非外象成分。
3.2.1“情”与“志”层审美信息
翻译审美中必须把握住源语中作者的情志、意旨,才能以此为准绳选择词语,确定译文总体风格、风貌或风骨的再现,自不待言。(刘宓庆,2005:145)
从汉语诗中我们无法观察到时态的变化,所以就英文而言,人称和时态的不同就决定了读者与一首诗之间的距离以及译者对诗的态度。如许的译文贯穿采用一般现在时和第三人称的叙述视角,给人一种旁观者的记录感,所以给读者的感觉是客观和理智,甚至于有些冷漠。而Arthur Waley对时态的处理是颇有技巧的,译文第二段后半和第三段都是过去式,这两段和第一段的现在时式相比,就显示出第二、三段都是回忆中的事情,到了第四段诗歌用现在式,表示目前正用琴瑟来取悦淑女,因此到了最后段,众人自然也就肯定钟鼓之乐可博得淑女的欢心。Arthur Waley利用英文时态的丰富和灵活性将整个故事情节做了丰富又合理处理,使得情节发展、高潮突出,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译者本身文化底蕴之深厚着实令人赞叹。
3.2.2“意”与“象”层审美信息
“意”、“意象”、“意境”被认为是非形式审美结构中的“灵魂”。(刘宓庆,2005:159)
例3)“窈窕淑女,寤寐求之”中,Arthur Waley译为“Day and night he sought her”,原诗中指日夜思念姑娘,Waley译文中的“sought”一词意指“这位姑娘很羞涩,男子不分昼夜地追寻着她”,虽无原诗那般朦胧、羞涩和美好,却也不失传神达意之考虑,能做到便于译入语读者理解。由于“在译作当中,遣词造句的不同便会彰显出不同的形象”(程渊,2008:211),据此观之,Waley的译文不太符合“意美”的精髓。但较之,许译“The youth yearns day and night,”“yearn”一词则传神表露出了男子对女子的思慕和追求,词义上也赞美了这种美好的爱恋。
四、结语
中国古诗是中华文化之瑰宝,古诗英译也是我们文化的解读和传承的一种体现。虽然中西方文化存在差异,但是好的译文依然可以还原诗的原意,原景,原情;只要把握好诗歌的意象和诗歌的形式,以及诗歌的韵律,就一定能译出好诗。总之,译者只要能准确地感知诗人所描绘的意境和表达的情怀,尽量使译文再现中国古诗的古典美感和艺术价值,在传达源语文化和含义的情况下能让译入语读者理解,便真正做到了帮助中国传统文化“走出去”的目的。诗歌的翻译离不开翻译美学,对于诗歌翻译美学再现的讨论和研究,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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