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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中“天人合一”思想初探

作者简介:桂兆海;李可染画院

引言

如果有人问什么艺术最能体现中国人的精神?我会毫不犹豫地想到书法。在中国,从象形文字产生伊始,就有了书法。上至殷商甲骨、下至大唐端楷,随着中国几千年文化的发展演变,书法成为国人喻体、寓体、载体的一种艺术形式,它暗示着、象征着、承载着博大精深的人文意象。因此,书法成为最具有中国人文内涵的艺术,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的艺术。

书法的几种书体就可以概括整个人生:篆书的曲折;隶书的朴素;草书的简约;楷书的端正;行书的随意,无不体现中国人特有的人生观;书法的理论也尽含做人做事的道理:“刚柔并济”、“计白当黑”、“屈伸有致”、“龙翔凤翥”……处处体现中国人天人合一的哲学观点。

一、心正则笔正

书法讲究用笔,就好像做人讲究原则一样。在楷书中,只有用笔端正,字才能正。古人曾说:“心正则气定,气定则腕活,腕活则笔端,笔端则墨注,墨注则神凝,神凝则象滋,无意而皆意,不法而皆法。此正是先天一著工夫,省却多少言思拟议,所谓一了百了也。”

明代项穆就曾由“心正笔正”,提出正心——正笔——正书的书学次序,并认为“正心”当“诚意”、“致矢口”、“格物”。然后通过“笃行”,达到“深造”,书法也就可以出新意、妙意、奇意(见《书法雅言?心相》)。

书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为一种心学,学习书法也是“心学”的历程。因此,大多有成就的书法家初学书法时,都是从“正心”开始。只有首先“正心”才能在书法造诣上达到“自由的王国”。一个书法家的品格修养,在相当程度上是重于他的书法技术的,后世评价的时候,也多以人品高下作为评书的标准之一。

清代刘熙载也说过:“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笔性墨情,皆以其人之性情为本。是则理性情者,书之首务。”(《艺概》)这些都与“心正笔正”有血肉联系。

“心正笔正”,是柳公权对唐穆宗的委婉谏言。这句名言是从伦理观去解析人格与书法的关系。儒家重伦理道德,在儒学的文化坐标中,书法与人从来就是不能分开来说的,字里行间往透漏着作者的才学、志气。这种说法自汉代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汉代扬雄在《法言?问神》中说,语言是心声的表达,而书则是内心形状的表达,也许一个人可以从语言上掩饰自己,但是他的书法是绝对不能伪装的,是什么样的人,从他的字上就能知道大概。因此扬雄发出:“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声画者,君子小人所以动情乎”的感慨。

二、潇洒流落,翰逸神飞

书法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可以表达一个人修养、气质和心性。汉字书法讲究“形美以感目”,而汉字之字形结构在不同书法家的笔下更是千姿百态。因此,一个性急的人很难去写平和安详、恬淡婉丽的字体,而一个文静的人也很少能写出放浪于形骸、龙飞凤舞的字体。

书法是一个人身心俱适的居所,书法艺术处处有“有限与无限、有我与无我、形象与意义”之间的辩证与创新。书法注重的不是个体的、有限的、理性的和社会的,更多时候书法要求的整体的、无限的、感性的和自然的。

所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一个人的书法绝不仅仅是具体、有形的实体,而是书法家在他们那无穷的空间和充塞空间的生命之中对天地自然的感受和领悟。“艺术的境界,既使心灵和宇宙净化,又使心灵和宇宙深化,使人在超脱的胸襟里体味到宇宙的深境。”

中国汉字讲究“形美以感目”,从汉字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书法,更是一种艺术之美,一种以线为主,点线面组合的人生造型艺术,练字过程中的一笔一画都是一个人心性的磨练和成长。人生之潇洒,不是奇装异服的外表,而是一种源于心灵的内在气质表现。中国书法中缠绵氤氲的人情意味和挥之不去的宇宙荒寒,就是“潇洒流落,翰逸神飞”人生哲学的最佳体现。

三、同自然之妙有

李泽厚《美的历程》中说:绘画与书法……同样展现为讲究、研讨、注意自身创作规律和审美形式,谢赫总结“六法”,“气韵生动”之后便是“骨法用笔”,这可说是自觉地总结了中国造型艺术的线的功能和传统,第一次把中国特有的线的艺术,在理论上明确建立起来:“骨法用笔”(线条表现)比“应物象形”(再现对象)、“随类赋彩”(赋予色彩)、“经营位置”(空间构图)、“传移模写”(模拟仿制)居于远为重要的地位。康德曾说,线条比色彩更具审美性质。应该说,中国古代相当懂得这一点,线的艺术(画)正如抒情文学(诗)一样,是中国文艺最为发达和最富民族特征的,它们同是中国民族的文化——心理结构的表现。书法是把这种“线的艺术”高度集中化纯粹化的艺术,为中国所独有。

看似简单的线条,但却蕴含着无限的世界,它与天地、与禽兽、与人物、与人心同一,最为清晰和具体地体现了神秘的人生。线条的干湿变化,是线条的血肉生命,“将浓遂枯、将湿遂淡,润含春雨、干裂秋风”等都是古人讲线条的干湿变化奥妙,中国画正是要在干湿中出层次,从干湿中找骨肉。线条的刚柔,是表现线条力度的核心,太刚易折,太柔则若“死蛇挂树”,毫无美感。线条的刚柔贵在刚柔并济,绵里藏针。细观吴昌硕、齐白石的篆书线条,正是因为刚柔的完美结合才传递出浓重古雅的金石气。

无论是“骨法用笔”、“沉涩”、“干湿”还是“刚柔”,其实归根结底都是一个“力”字,书画线条中的这种力度,完全可以表现自然界万事万物的内在的生命力。

四、神用象通,意与境生

《书谱》:“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崖,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所能成。”

意思是说:书法中,笔墨重的要有乌云压顶之势,而轻者却要向蝉翼一样轻盈通透;运笔时有如行云流水,收顿之笔则稳如泰山。起笔就要像初月生天涯一样纤纤而长,留有余地,落笔却要像群星列河汉一样森然有序。这些都要自然而然,绝不是仅仅依靠蛮力所能成就的。

书法,要用手、腕、臂聚一身之力于毫端,而行笔之法轻重、动静、起落却要与呼吸配合。这就像打太极一样首要凝神静气,排除杂念,心随拳走,拳由心生。书之黑白二色,是谓阴阳之道,实乃众妙之门。

所谓“大道成书道”。清朝刘熙载在《书概》中就这样写道“书当造乎自然……立天定人,由人复天”,“观物以类情,观我以通德,是知书之前后莫非书也,而书之时可知矣”,“铁画银钩、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大师们都善师于自然,问道于自然:怀素感于“飞鸟出林,惊蛇入草,坼壁之路”与“夏云多奇峰”;张旭悟于“孤蓬自振,惊沙坐飞”与“公孙大娘剑舞”;文与可感观“道上争蛇”雷太简“听江水暴涨”……又如:折钗股、锥划沙、屋漏痕、壁坼、印印泥等,笔法之妙,无不来自于看似平淡无奇的自然现象。可见书法黑白二色,或疾涩、或枯湿、或浓淡、或方圆、或疏密、或动静,皆源于自然。

东汉蔡邕在《笔论》中说:“为书之体,须入其形。若坐若行,若飞若动,若往若来,若卧若起,若愁若喜,若虫食木叶,若利剑长戈,若强弓硬矢,若水火,若云雾,若日月,纵横有可象者,方得谓之书矣。”可见,书法要求蕴含自然物象美及人格精神美。《易》曰:“阴阳之不测,谓之神”。书法也一样,唐张怀瓘《书断》中就说:“万事无情,胜寄在我。苛视迹而合趣,或染翰而得人。”

阴阳之间无穷的变化,我们只闻其名不得其质,不可窥视,而这就是神。书法之“神用象通,意与境生”就是阴阳之道的体现。

“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书法的神采就是书写者的心态,神恬务闲,“发纤浓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书法中最难得的,就是书者那份回归于平淡自然的心情。如果书者在意违势屈,心绪杂乱的情况下起笔,可想而知,字必差极。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八荒六合、自然万象,皆为人触摸感受之对象。虚心凝神、物我两忘,采万物之法,则人生虚实相安、疏密互补;书水墨之意,则灵劲相持、动静互勉;解乾坤阴阳生克相交之道,则取人生之特性,融合自然之大道。

小结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书法乃小道,上不能治国安邦,下不能养家糊口,但它却像你手中的一杯清茶,甘爽自知。

书法中提倡神恬务闲,反对意违势屈,人生也一样,只要你有了神恬务闲的心态,就会感到大地的可亲,太阳的温暖,微风的和煦,社会的和谐。如此一来,你的一生将平而不庸、淡而不浅、拙而不笨、丑而不陋,志气和平,从而达到“既雕既琢,复归于朴”,“浓后之淡、大巧于朴”的高深境界。

参考文献:

[1](明)项穆,书法雅言[M].中华书局出版社,2010-01.

[2](唐)张怀,书断[M].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2-12.

[3](清)刘熙载,书概[M].江苏美术出版社,2009-1.

[4]书谱出版社,书谱[M].书谱出版社,1980.

[5](清)刘熙载,艺概[M].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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