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古典现实主义理论经过长时间的发展，为国际关系学科提供了一个旨在解释某国外交政策选择的新的分析框架。它在传统现实主义注重国际体系因素的基础上，引入国内政治层次的中介变量，从而对国家的政策选择进行分析。在第二任期开启后，莫迪在克什米尔问题上迈出了大胆的一步，颁布了废除“370”条款的法令，克什米尔的特殊地位不复存在，南亚地区局势也再度陷入紧张状态。本文借用新古典现实主义的分析框架，以国际体系变化为自变量，国内政治层面的战略文化、国家—社会关系以及国内制度为中介变量，对莫迪政府的这一强硬的政策选择的原因进行分析。
关键词：克什米尔；新古典现实主义理论；印巴关系
作者简介：卢南希；四川大学南亚研究所
一、新古典现实主义理论
新古典现实主义的理论假设是国家在体系中的相对实力和地位塑造了该国的行为。他们将国际体系作为自变量，而国际体系这一层次的变量包括相对实力分布与极、国际体系所呈现的威胁或机遇的清晰度、战略环境的包容性这三个方面①。其次，他们引入了四个国内层次的中介变量：领导人意象和认知、战略文化、国内制度安排和国家-社会关系四个要素。其理论逻辑是体系变化使国家形成新的认知，作出新的决策，并推行相应的政策，而这也会对国际体系产生影响，与此同时，国内政治层面的四个中介变量会在各个阶段产生作用，对一个国家的政策产生影响。
本文旨在以第三类新古典现实主义的外交政策分析模型为基础，以体系刺激为自变量，选取国内政治层面的国家—社会关系、战略文化、国内制度这三个为中介变量，构建一个分析框架，探究莫迪2.0政府在克什米尔问题上的政策如此激进的原因。
二、莫迪2.0政府的克什米尔政策
克什米尔问题由来已久，印巴双方围绕这一问题产生过多次摩擦和冲突，仍旧一直未能彻底解决这一问题。而莫迪政府在第二次执政后在克什米尔问题上采取了非常强硬的政策，颁布法令取消了印控克什米尔地区自印度建国以来所拥有的特殊地位，这一决策不仅使印巴关系再次陷入低谷，也使地区局势再次变得紧张和动荡。
1、印度废除“370条款”
在多次战争、冲突以及协议后印巴双方确定了各自在克什米尔地区的实际控制范围，印控克什米尔称查谟-克什米尔，共分为三个地区：查谟，克什米尔，拉达克。印度在法律上赋予印控克什米尔地区以特殊地位，印度联邦政府在印控克什米尔地区只拥有国防、外交等有限的主权权力。2019年8月5日，印度政府发布总统令，宣布废除赋予印控克什米尔地区特殊地位的宪法第370条款和宪法附则35A条款，成立“查谟和克什米尔”与“拉达克”两个中央直辖区，②改变了印控克什米尔地区在法律上的特殊地位。这一法令的颁布，意味着印度中央政府将对克什米尔地区进行直接管辖，克什米尔地区的全部特殊权利不复存在，这不仅引起巴基斯坦方面的不满，也可能造成克什米尔地区的恐慌与混乱。
2、印巴激烈交锋
在印度宣布取消印控克什米尔特殊地位后巴基斯坦就表达了强烈的谴责态度，随后更是宣布降低与印度的外交关系级别并中断双边贸易③，印巴关系再一次陷入低谷。首先体现出来的是印巴在克什米尔地区的冲突在不断发生，从“370条款”事件发生以来，印巴双方在克什米尔地区进行了多次交火，甚至进行炮击，不仅造成了双方士兵的伤亡，也有平民在冲突中丧生。其次，印巴也在联合国的舞台上进行激烈交锋。巴基斯坦一直以来都认为克什米尔问题并不仅仅只是印巴之间的一个双边问题，多次试图使联合国介入这一问题；而印度一直强调克什米尔问题只是印巴双方之间的问题，不希望任何第三方力量的介入。事实上，联合国的力量也是有限的，联合国安理会只是呼吁双方保持克制，通过对话解决问题。除此以外，8月4日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汗宣布，他已经批准了包括整个印控克什米尔地区的新的政治地图，④这是巴基斯坦的又一次反击。
在莫迪的第二任期内，在克什米尔问题上采取了更为激进的政策，单方面取消了印度建国时在法律上赋予克什米尔的“特殊地位”，并且与巴基斯坦发生多次激烈冲突，导致地区局势再一次陷入紧张且至今尚未缓解。莫迪政府为何在克什米尔问题上采取如此强硬的政策，接下来笔者将在新古典现实主义理论的分析框架进行探究。
三、新古典现实主义视角下原因分析
在新古典现实主义理论的分析框架中，首先是国际体系这个自变量所给到国际社会中的参与主体的体系刺激，然后引入国内政治层面的中介变量，多重因素综合作用对国家的政策选择产生影响。本文以国际环境变化为自变量，引入国内政治层面的战略文化、国家—社会关系以及国内制度三个中介变量，探究莫迪2.0政府的克什米尔政策如此强硬的原因。
1、国际体系
在国际环境变化的刺激这个自变量上，相对实力分布与极、国际体系所呈现机遇的清晰度这两个层次变量有明显变化。首先是印巴两国的相对实力差距实在不断拉大的，在经济方面，印度的经济增长率连续多年超过巴基斯坦；在军事方面，巴基斯坦在空军方面占优，印度在海军方面占优，巴基斯坦国防体系更加完善，印度虽然拥有多种先进武器，但是其国防体系建设推进不是十分顺利；在国际影响力上，印度显著优于巴基斯坦，总体来说南亚传统力量结构近年来是在向印度方面倾斜的。其次是国际体系为印度所提供的机遇，是具有较高清晰度的。国际政治格局中的两大力量——中国和美国的关系陷入低谷，中国与印度作为邻国，近年来关系发展并不顺利。而印度在美国提出的“印太战略”中占有重要地位且具有一定的主动权，美印关系不断接近。印度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相对提升，并且有美国这样强有力的盟友的支持，这使得印度的对外战略的自主性能够大幅提升。并且国际社会所关注的焦点在中美冲突上，这对印度来说也是十分有利的国际局势。
2、战略文化
战略文化是指根植于一个国家的精英与大众的国家安全观念与行为偏好。一个国家的战略文化受到地理环境、历史经历、社会结构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并且战略文化既具有传承性与相对稳定性，也具有动态性。在多重因素的影响下，当前印度的战略文化是一种进攻型的战略文化，具有明显的现实主义的取向，信奉实力政治，遵循国际社会中的等级规则，为印度的大国目标服务。在这种战略文化的指引下，近年来印度在外交上一直呈现出攻势，在处理对巴、对中关系时尤其明显。
3、国家—社会关系
新古典现实主义学者将国家—社会关系界定为国家的核心制度与各个经济或社会集团之间进行互动的特征⑤。印人党是一个印度教民族主义政党，印人党在2014年大选时就已经与国民志愿服务团之间形成了相互帮助的关系，在竞选、组织以及政策等方面进行协调。国民志愿服务团是一个印度教教派组织，在印度非常具有影响力，该组织一直存在废除370条款的呼声。而在印度政府宣布废除370条款的次日，国民志愿服务团就发表声明称赞了莫迪政府的这一决策。另外，印度是一个多民族多宗教的国家，其中印度教徒在印度社会中占据主体地位。取消印控克什米尔地区的特殊地位是印度教民族主义势力长期以来的诉求。在今年八月份印度有关媒体举行的民意调查中，有16%的印度人认为取消克什米尔的特殊地位是莫迪政府所取得的最大成就⑥，因此莫迪政府的激进政策有迎合社会集团的考量。最后，印人党在大选竞选时提出了许多口号，但其执政后的成效并不显著尤其是在经济方面，因此需要另外的政治成绩来转移国内民众的视线。
4、国内制度
在国内制度方面，莫迪政府无论是在联邦层面还是在克什米尔邦层面都具有充分的优势来推行政策。在联邦层面，印度修宪需获得人民院2/3的多数支持。在2019年印度大选后，莫迪所在的印度人民党带领全国民主联盟在人民院542个席位中获得了353个，印度人民党自身就获得了303个席位，这意味着莫迪政府关于克什米尔370条款的决议只需再获得7票支持即可。在克什米尔邦层面，从2018年6月开始，克什米尔就进入了“总统管制”状态，克什米尔的邦议会也在2018年11月解散，克什米尔由总统委任的邦长进行管理，这为法令颁布以后的顺利推行以及稳定局势做好了铺垫。而事实也证明，莫迪政府的前期工作十分到位，法令颁布后克什米尔邦的邦长立即响应，推行比较顺利。
四、小结：
综上，莫迪政府在克什米尔问题上采取激进的政策，首先是有利的国际环境；其次是印度进攻性的战略文化；再次是莫迪需要迎合印度重要社会集团的呼声；最后是莫迪政府充分利用了自己在国内制度层面上的优势，为法令推行既做了铺垫也提供了保障。
注释：
①诺林·李普斯曼、杰弗里·托利弗、斯蒂芬·洛贝尔等著：《新古典现实主义国际政治理论》，刘丰、张晨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50页。
②“印度取消印控克什米尔特殊地位巴方强烈谴责”，2019年8月5日，http://www.xinhuanet.com/2019-08/05/c_1124840359.htm，2020年6月15日访问。
③“印度取消印控克什米尔特殊地位：巴方宣布降级与印度外交关系”，http://www.xinhuanet.com/video/2019-08/08/c_1210233603.htm，2020年6月15日访问。
④“Pakistan approves new map claiming PoK as its own,India calls it political absurdity”，https://www.indiatoday.in/india/story/pakistan-new-political-map-pok-kashmirimran-khan-article-370-1707761-2020-08-04，2020年8月6日访问。
⑤诺林·李普斯曼、杰弗里·托利弗、斯蒂芬·洛贝尔等著：《新古典现实主义国际政治理论》，刘丰、张晨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66页。
⑥“Revocation of Article 370 single biggest achievement of Modi govt:Mood of the Nation”，https://www.indiatoday.in/mood-of-the-nation/story/revocation-of-article-370-single-biggest-achievement-of-modi-govt-mood-of-thenation-1708959-2020-08-07，2020年8月8日访问。
参考文献：
[1]陈志瑞，刘丰主编.国际体系与国内政治:新古典现实主义的探索[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2]诺林·李普斯曼，杰弗里·托利弗，斯蒂芬·洛贝尔等著.新古典现实主义国际政治理论[M]，刘丰、张晨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
[3]邓红英.论印度在印控克什米尔的治理政策及其问题[J].南亚研究，2015.03
[4]李巍.从体系层次到单元层次——国内政治与新古典现实主义[J].外交评论，2009.05
[5]聂正楠，郑华.印度战略文化及其变迁机制[J].南亚研究，2020.01
[6]刘洋.印度人民党对印度传统战略文化的继承与延续[D]，山东大学，2018
[7]Nathan Alexander Sears,The neoclassical realist research program:Between progressive promise and degenerative dangers,International Politics Reviews(2017)5.
[8]Jeffrey W.Taliaferro,“Power Politics and the Balanceof-Risk:Hypotheses on Great Power Intervention in the Periphery,”Political Psychology,Vol.25,No.2,2004.
[9]INDIA TODAY官网：https://www.indiatoday.in/
[10]新华网官网：http://www.xinhuanet.com/